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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水朝天时,大水冲走了节气。洪水落消坑,伏羲姊妹制人烟,天下人种庄稼只好打估眼墨①,没有了规矩。种多收少,生活苦得很。
那时,阳雀与斑鸠都是仙鸟,共同住在天上。阳雀天生一副金嗓子,嘴巴多,三两肉,四两嘴,一天到晚不歇气地叫;斑鸠倒是不多嘴,但它懒,天天讨吃,得吃就欢喜,不得吃就怄气。
天王见天下人种五谷杂粮没有节气依照,好可怜,就命多嘴的阳雀到人们去催春,它野惯了,不想去,便找些理由来推脱说:“天王,我只会叫‘嘎——桂阳’,不晓得节气像哪样喊法。”天王翻开天书,指着字行对阳雀说:“你好生记在心头,合时候就叫。现在临近清明,正是农家放水打田撒秧的时候,你下去就可以开叫了。”
“哎呀,不成,不成!”阳雀赶紧说:“若是那年闰三月,还是这种喊法,那不是拐了?”
天王掐指着一会,说道:“这样吧,若是闰三月,你叫清明后;不是闰三月,你叫清明前。人灵,你一叫,他们就会晓得:阳雀叫在清明前,高坡两榜好种田。阳雀叫在清明后,高坡两榜好点豆,不会拐的。”
阳雀又找了一个借口说:“天天叫,哪点得闲去找吃?再说,一年二十四节气不得歇,哪个讨我做孃抹②?”
天王觉得阳雀说的在理,就召来斑鸠说:“咕咕咕,咕咕咕,死睡懒找食,阳雀喊节气,你帮助阳雀找食物。”
斑鸠虽有一肚子气,但也不敢违命,气冲冲地与阳雀一路飞到人间。
起先③,阳雀也很尽心尽力。它早出晚归,叫得均匀。“嘎——桂阳,嘎——桂阳”。声音悠悠雅雅,应山应水。人听见叫声,纷纷放水打田,到处一片繁忙的春耕景象。斑鸠白天找食,夜晚与阳雀同歇竹林,厌烦得很。原先在天上,它想吃就讨,饱了就睡,懒惯了,哪里做得成服侍别个的事?
于是,到后来斑鸠找食,不再去山林竹丛,而是死皮涎脸地跟在人后头。人在前面撒种,它在后面翻土啄种子,时常遭人打,惹人骂。扯得皮毛骨头痛。阳雀失了脸面,臊皮④得很。这不足为奇,最可恶的是斑鸠趁阳雀不在家,大白天去玩花⑤,与老鹰勾勾扯扯,玩融心⑥了,食都懒得去找。过了不久,老鹰生下了一个奇怪的儿子,据讲是斑鸠的种,取名“铁鹞子”。
阳雀饱一顿,饿一顿,家头又出丑事,气得颈子有一抱大,哪有心肠喊节气?它决定与斑鸠分家,转回天上去。于是,阳雀想了个法子,它悄悄对大眼罩⑦说:
“大眼罩哥,这种日子我厌烦了,请你帮忙找点马桑泡,我把嘴巴染红,好去向天王求情,让我转回天上。”
大眼罩也恨斑鸠,很同情阳雀。把马桑泡让给阳雀,自已吃蛇泡。阳雀吃了马桑泡,嘴巴彤红,像淌血一样,飞回天上去了。天王见阳雀回来,觉得奇怪,问道:
“嘎桂阳,嘎桂阳,天下人种五谷忙,为何回天堂?”阳雀说:“斑鸠、老鹰去玩花,害我累饿鲜血淌!”
天王大发脾气,召回对质。斑鸠狡赖说:
“咕咕咕,咕咕咕,天王命我找食物,阳雀吃多嘴滴血,斑鸠辛苦理不输。再说,阳雀出门‘嘎桂阳’,丢我在家守空房。世间有了铁鸽子,斑鸠玩花当不当?”
天王听了,叹口气说:
“唉,你们两个公讲公有理,婆讲理更多,横直团不拢,干脆这样吧:阳雀每年下去一趟,喊完清明就回来;你斑鸠就不要再回来了,留在人世间。”
从那时起,阳雀只在清明前后叫,七七四十九天后,就听不到‘嘎——桂阳’了,其它节气,好在人灵,可以自己掌握。斑鸠却因此永远留在了人间,想回也回不去,想起这事,它还有点后悔。夜深人静时,斑鸠站在竹丫上,“苦——苦,苦——苦”,叫得人心酸。它是在后悔,在伤心,在呼唤阳雀哩。
讲述:石永富(毛南族,农民,75岁)
石刘氏(布依族,女,农民,73岁)
流传地区:卡蒲、者密一带
【注】①打估眼墨:方言,估计、揣测;②孃抹:方言,妻子;③起先:最初,开始;④臊皮:方言,羞辱;⑥融心:方言,合心;⑦大眼罩:一种鸟,因眼圈周围有一圈白毛而得名。